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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流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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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沂风骑马刚驶离城门就遇到了楚放和杜若,方知道两方的战况。

    千杀门的两大煞徒后来见不敌几人,便逃跑了。刀曼陀旧伤复发,在芝兰城一家医馆住了下来。至于天师门道士和那个苗人去了哪,几人不知。

    听闻焦人豹和美九襄逃跑了,裴沂风也只得握拳叹气,他们以后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案。

    “刀姑姑说,这千杀门恶徒近来常常在京陵城作案,那个弄剑艺人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这次没能捉住他们,恐怕后果堪忧。”

    “他们既然在天子脚下动土,看来目标不小。官家在这,京城那么多官兵,定会追捕他们的。”杜若道,说罢催促着几人离开。

    在如今的京陵城里,他们云门的人与千杀门的人区别并不大,都是江湖客。如果一个云门的人追杀千杀门的人到了京城,那也会被一些人认为是几个江湖贼打打杀杀,擅入京城,祸乱民生,有多少人会去细析背后的因果呢。

    三人速速回到兰城津,与刀曼陀道了别,继续西行。

    铁的卢到达西塞矶的时候已过午时,自从在半州城离开后,船上人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美餐一顿,一个个早已经饥渴地腹中抗议,既然赶到西塞矶上的繁华小镇,自然是要前去好好宴饮一番。

    西塞矶就是西塞山横拦进长江的半岛,又叫西塞山,和长江东的燕子矶、牛煮矶是长江沿线的大渡口和扼腕要地,这些地方历来兵事多行。

    话说本来豫州、江州划江而治,这西塞矶处于长江南岸,自然属江州治下,不过早年官家为了安置流民,壮大自己的流民军,威慑西塞山东西荆、江二州霸主的不臣之心,就将此地割给了江北豫州西阳郡,并置西陵县。

    豫州主君与对面的西塞矶隔江遥遥相望,对遥领之地难免有臂短难及之时。

    近身的江州、荆州对此山又只得睥睨不能妄动,西塞矶一时得了自由之身,它的治所土复镇也成了一个军官、流民、僧道、商旅和江湖客组成的大杂居之地,一派纷繁。

    几人下了船朝山上走去,不多远处看见一座小庙祠正临江而立,庙阶上隐隐躺着一个人。

    走上去一看,只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叫花子正在呼呼大睡,盖在脸上的木钵和腰上的大葫芦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地大起大伏着,甚是满足的样子。再看这座庙,里面供奉的是武财神,庙虽然小,香火甚是鼎盛,来来往往的舟船竹筏无不前来敬过孝心,这个乞丐倒是觅得了一个落脚的好地方。

    铁的卢中的这支队伍一下又多了两员大将和两个贵门女子,尤其是解归田这个大肚能容数石酒的饮客,所以一行人便去了一家大一点的酒楼。

    刚坐下便听见外面一个男子和酒店掌柜争论了起来,几人一瞧,正是庙前酣睡那个叫花子。

    王掌柜看见此人便气冲冲地诘问起来:“你这个人,我日前不是刚送给了你一匹帛吗?这么快又出来乞讨了?难道你是去赌坊输光了不成?”

    那乞丐却不疾不徐地说,“冤枉冤枉,我是好赌,但是却不会不顾本钱地狂赌。那一匹帛小丐送给乡邻了。”

    “什么?你送给别人了?”

    王掌柜与几个围观的人纷纷一惊。

    叫花子倒是轻描淡写:“乞丐我本是云游四海一身轻,可自从得了王施主锦帛后,是夜夜难以酣眠,日日不敢出门,心中不得安宁,唯恐别人给偷去了。把那劳什子送出去后方觉无忧无虑,真真钱财乃身外之物啊。”

    听他这一言人群中有人喊起采来,这叫花子竟然有如此谈吐和境地。

    王掌柜也不嗔怪他,摆了摆手道:“东西既然送给了你,便由你打发。没想到你这个乞丐倒是一个淡泊爽朗之人。这样吧,你有心求食,便脱了这身丐袍,来我店里做伙计,一日三餐、工钱我都不差你的,怎么样?”

    王掌柜话刚落地,那乞丐道便摇摇木钵走了,边走边道:

    “人生大扰,钱财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清流可饮,至道可餐。何为栖栖,自使疲单。”

    乞丐摆摆手,走远了,食客们的议论还在一直延续。

    “这个叫花子真是高傲呢!”

    “土复镇的乞丐都这么牛气吗?”

    “这乞丐的确见识不凡。”

    还有人把视角盯上了酒店掌柜。

    “这掌柜倒是一个大善人。”

    “我看这掌柜有讨好那乞丐的嫌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还有一个人的话正好跟裴沂风想到一块去了。

    “这乞丐的口味刁着呢,那座庙都够他吃香喝辣了,没想到还要喝好酒。”

    裴沂风暗附和一声“的确”。

    酒店食客们刚忘掉乞丐豪饮起来,又听见几个妇人在店外哭哭啼啼嘶嚷起来,顿时几个粗声向掌柜、跑趟伙计责问起来。

    “掌柜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我们听着怎么像是有莫大的冤屈啊,莫不是你这是个黑店?”

    一个江湖客说着晃了几晃手中的剑,那旁边的赭衣妇人忙挥手上前解释。

    “这位爷,你若是这样想,我家官人才是那受了大冤枉之人呢。官人素来不吝对贫弱人家施以援手,乡亲们都知道我家官人是个大善人,门口那些啊都是前来乞讨的乡邻。”

    妇人原是酒店老板娘,为人说话诚恳,而且周围人都了解这两口子,这才明白原由。

    “罢了罢了,咱们且吃酒。”同伴拉那汉子坐下,众人又自顾吃起酒来。

    那妇人又命几个伙计出去轰人,只听得几个妇人啼哭地更甚了。

    裴沂风几人出去细一打听,原来那些人都是因为家中至亲身中雄黄酒之毒,他们没钱求医,便来向王大善人来乞讨些钱帛。

    “王掌柜既然是有名的大善人,那怎么能对他们如此驱赶呢?”裴沂风问道。

    妇人叹道:“姑娘有所不知,端阳节前后,出现小灾小病的甚多,每天堵在门外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我家官人就算是活菩萨,我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那都是我们昼里夜里辛辛苦苦挣的不是?如果我们不把她们轰走,客人们也不愿意啊,这哭哭嚷嚷的,弄的什么事儿啊。”

    这老板娘说得在理,那王掌柜也是满脸无奈。

    裴沂风见状只得自己去寻那几个妇人,杜若还以为她要去为乡亲们施救,没想到她是去打听她们求救的医馆。

    “大家都道雄黄是被道士们列为上等仙药的昂贵药材,却不知市上售卖的雄黄中多含有毒物砒石,寻常百姓非医药之家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误饮雄黄酒的人重者丧命,轻者伤及脏腑,久治不愈。我爹尚且难以应对,你知道的,我这半个医女本就没有几斤几两。不过这里的药坊医馆兴许有解救之法,这些百姓只是没钱求医,我……”

    “你难道要去逼人家为这些人救治?”杜若道,这个“逼”字完全表达了她对裴沂风性格的把握,不过此时的裴沂风倒是没有想着去“逼”人家。

    “我只是去拜求个方子。”

    医馆的药方和武林中的功法一样,很多都是密不外传的,杜若怕她此去无果反而受累。

    不过裴沂风自有自己的说辞。

    “我爹虽然不是名医却也是个良医,一向以救人去病为本,我既然不能承其衣钵,也决不能毁了他英名,是吧?”

    裴父一向以庸医自称,对于重症坚决不接,而且素来行医皆是在人烟稀少之地,说起英名实在是鲜有耳闻。不过爱父莫若女,在裴沂风心里,他的父亲可是个医侠。

    她这样说,杜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感叹:

    “哎,要是卢神医在这就好了。”

    不过,外人想见卢神医一面素来不易,让他出山更是比登天还难,武林中人哪个不知。杜若无法,只得任她前去。

    临行前,裴沂风向王掌柜要二十坛酒,又取出自己携带的菖蒲祛毒丸,一一放进酒坛里。

    “往年,每到端阳节前后我和爹都会频繁走访邻里,因为那时候会有很多人中雄黄之毒,几经查看,原来是因为喝了雄黄酒的原因。如果让人们断了这酒又行不通,无酒不成礼嘛,后来爹爹就泡制菖蒲酒、艾酒,在端阳节前送给乡亲们。

    “菖蒲酒不仅聪耳明目、祛湿解毒,而且气味芳香、酒香酿厚,药香协调,饮后令人神气清爽。雄黄酒和菖蒲酒一个内服,一个外服,保证小鬼小病都绕道走。王掌柜,以后乡亲们再来乞讨,您就把这些酒分给他们。”

    王掌柜连连点头,颔首称赞。

    “姑娘真是仁义啊,古来有诗云,美酒菖蒲香两汉,一斛价抵五品官。菖蒲酒不仅是佳酿而且是良药,对于贫苦人家可胜过几匹绢帛啊。姑娘小小年纪,不仅仁爱百姓又为之计深远,不愧是悬壶世家。王某替乡亲们谢过姑娘,这酒由王某送出去,借花献佛,一报还一报,自然不能向姑娘收取酒钱了。”

    这王掌柜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大善人,还是个知书达理、能说会道之士,尤其是那句“悬壶世家”,虽然远非事实,但把裴沂风乐的,直要跟他做忘年之交。

    众人离了客栈,直向长生坊走去,走到门口被几个小弟子拦在了门外。

    “桓县侯的公子桓涛昨日突然没了,山里的大小医工都被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