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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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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用重刑,也不曾言语威慑便招了供。太医院的院首孙雒冷眼瞧着这一切。

    孙雒今年三十,比白衡修虚长几岁,是两年前才被提拔成为太医院的院首。柳轻璇难产血崩一事原本就是经由他手,白衡修会召他再来问话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会变成眼前这副光景。太医院的院首平日里琐事缠身,主要负责查看太医给各宫开诊的药方是否有错漏,而太子妃这样的身份是用不到孙雒亲自去查看药方与诊断的,所以他并不知道柳轻璇之前是何情况。

    白衡修见那位太医跪拜的狼狈姿态,眼中充盈着恨意,但语态却极其轻缓,说道,“钟太医,你人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应该明白皇后娘娘远在宫中是保不住你的,若想保住这条命,就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

    冷汗顺着钟太医的鬓角流下,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回道,“臣……臣是太子殿下远赴碟州后才被皇后娘娘派到东宫来看顾太子妃的胎像的,当时太子妃身体还算康健只是有些孕中不适。皇后娘娘第一次宣臣去雀宸宫时,给臣看了一个药方。那药方上字迹凌乱,还有许多土方,一看就不知道是哪里的游医开好的偏方。臣当时就回绝了皇后娘娘,只说这药方用不得。可是皇后娘娘坚信这个药方能让太子妃生下男婴,又说雀宸宫中一直请脉的太医已看过了方子,对孕妇的身体无害,便让臣煎好了药头次给太子妃服下。臣煎药时仔细瞧过药方里的东西,有不少药性相冲的,还有被焚烧过的符纸。身为医者本不该将这些东西给太子妃服用的,但皇后娘娘执意坚持,臣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听从吩咐。”

    白衡修在努力压制怒气,问道,“药性相冲会有什么影响?”

    “会有剧毒。所以每次臣负责煎药时都会减轻药量让毒性降低,但后来皇后娘娘不再宣臣入宫,而是让太子妃入宫服药。每次太子妃回到东宫都会有诸多不适,臣只能开些药替她尽量排出身体里的毒素,但日积月累下来,总还是……”

    “那你为什么不向陛下还有本宫禀告?你知不知道谋害太子妃是什么罪名!”

    “臣自然知道!可臣想要活命,也想要全家都能活!此事若是告知陛下或是殿下,臣是能救下太子妃与臣的性命,可臣的家人又要如何自保?太子殿下在京中难道不知道姜家权势滔天能够随意草菅人命么?臣不过是小小的蝼蚁,只能听之任之罢了。而且皇宫上下太医院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的本意,她并就不喜爱太子妃,只要能留下一个男胎,根本不会在意太子妃的死活!”

    白衡修听到这里已经彻底被激怒。他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不能保护妻儿,也愤怒于他母亲的诸多算计。只是因为不喜爱柳轻璇,便可以随意相信一个不知名的药方,只要能生下男胎,柳轻璇是死是活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白衡修起身走到跪着的钟太医面前,从背后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与他目光平视。“你知不知道太子妃腹中是一对已经成型的男胎?因为你的隐瞒,本宫的妻儿丢了性命,而你的性命自然也是留不住的!你想保住你的家人,但本宫不会让你如愿。兴容!将钟太医拖下去即刻处死,至于他家中诸人都悉数处死予太子妃陪葬!”

    贾戎行听罢就上前押住钟太医准备将他送出偏殿,谁知钟太医此刻听闻家中诸人也要因他而死,一时红了眼挣扎着骂道,“白衡修!你最该恨的不是你的母后姜妤珊么!我所做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真正害死你妻儿不是我!是你的母后还有你身上留着的姜家的血!你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柳轻璇为什么得不到姜皇后的喜爱么?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太子,而你的太子妃母家无能!去母留子这出戏码姜家已经蓄谋已久,而我……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把最不起眼的刀罢了!你若是恨极了就去找他们索命罢!”

    钟太医说完挣开贾戎行的控制,一头撞向偏殿中铜制的香炉上,登时鲜血四溅,倒地抽搐许久后没了呼吸。一旁的贾戎行有些慌乱,看着满地鲜血不知所措地看了在殿后的徐湛一眼。

    白衡修面对如此惨烈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还沉浸在不愿接受的真相里。随后淡漠地扫了一眼钟太医的尸体,又将目光挪向一动不动的孙雒。

    孙雒瞥了一眼钟太医的尸体,垂下目光回道,“太子殿下不必看了,钟太医已经当场气绝。”孙雒很清楚在宫中的生存法则,也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况。既然已经听到方才钟太医全部的招供,那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听从白衡修的吩咐。否则一旦出了东宫等待他的除了死也没有其他可能。

    “兴容,将钟太医的尸体抬下去吧,随便编个理由上报宫中。”

    贾戎行颔首,刚准备抬走尸体,又问道,“那他的家人?”

    “留着吧。”

    白衡修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气急,杀人陪葬这种事情他做不来,柳轻璇也不会想要看到。他转过头拉着孙雒往上座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孙院首可知道本宫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何事?”

    “太子殿下是想询问太子妃真正的死因吧。”

    “孙院首很聪明,也不必本宫拐弯抹角地问话了,先坐吧。”白衡修看向徐湛吩咐道,“梓墨去备茶来。”

    偏殿中只剩下白衡修与孙雒两人,孙雒落了座,目光却无法从香炉旁的那摊血迹上挪开。

    “臣若如实答了太子殿下的话,不知可否保得住这条命?”

    白衡修也将目光落在那摊血迹上,略微有些失神,回道,“我只是想知道轻璇真正的死因,本意并不是为了杀人。若能一命换一命,我更想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

    孙雒听后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递向他回道,“臣那日回去后就将发现的一切都写与纸上,结合今日钟太医所说,应当没有错漏。太子妃是因为连续几月服用含有微量毒性的药以致身体虚弱,若早些停药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惜那毒素正好在除夕那日遍布全身,药石无灵。而那一对双生子,臣取出时发现胎儿身上皆是青斑,是为母体承担了相当多的毒性,才能让太子妃勉强活到除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