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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洒(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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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哥哥辍学,我妈就托人让我哥到镇上的饭馆儿学习厨师,可是他受不了那个气,没干几天就跟我妈说他干不了这个活儿,不喜欢。在家里我妈最疼他了,导致我心里特别不平衡,总是什么都要跟他争一下,老妈蒸了两碗米饭,我总是觉得放在他面前的那一碗是比较香的,总是想尽办法都要跟他换过来,他要干嘛,我就要干嘛,他去哪,我就去哪。可是他总是不带我,本来也是他一个男孩儿又比我大了好几岁,总是带着我出去玩儿也不方便,后来我也就懒得缠他了。我哥觉得那个师傅总是让他干这干那特别烦人,干不好还要挨熊,他是学手艺的不是让你来骂他的,所以他适应不了。关于这件事情我妈也劝过他,你是一个学徒,要嘴巴甜一点,多跟别人学点手艺以后才好做人。可我哥,那时候还是未成年,正是叛逆期,根本不听我妈说这些,我爸还总是迷恋打麻将,我又出了车祸,这一年真的算是多事之秋。乡村风气真的特别不好,到处都是打麻将的男人,和不上学的二流子,我妈怕我哥不上学跟别人学坏,实在没有办法啦,我妈联系到了我大舅,我大舅那时候在西北部给别人种棉花,所以我妈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到那边去试一试,1998年过完春节我们一家就到我大舅那边去找工作了,那是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特别新鲜,当时买的是无座票,火车上人特别多,过道上都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往往你这只脚刚抬走下一秒你就不知道往哪放了,我实在没有地方呆就站在了厕所的门口,哪里有危险,我就往哪儿去,终于手被厕所门给夹了,不知道应该说我是多灾多难呢,还是运气不好,到哪都倒霉。整整坐了三天四夜的火车,我们到了吐鲁番火车站,在下车过检票口的时候,我被检票员给扣下啦,原来我是一个无票人员,上火车的时候是挺顺利的,下火车的时候,那个检票员拉着我非得让我买一个半票,说我身高已经到了要买半票的标准,其实到没到,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对自己的身高并没有什么印象了,实在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补了一个半票。然后我们就转火车到了我大舅那里,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到了县城,又转坐拖拉机,才到了他们干活的地方,到了那个地方以后,我就惊呆了,我的天呐,就几间房子孤零零的建造在荒草地里,站在那里,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方圆几公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家,地里长的全部都是棉花秸秆,因为土地需要冬灌,所以都结了很厚很厚的冰,这里离下一个居民点足足有好几公里,说是居民点,其实那里也是只有三四户人家,平时如果需要买生活用品,或是买菜买面的话都要跑上十来公里,吃水也很不方便,就到旁边的坑里,吃那些已经化的雪水,或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还要一旦一旦的挑到屋里的蓄水池里。家里的日子虽然苦,但是也比不上这里的苦,最起码老家每家每户都有水井的,出门都是打劫,想吃什么也很方便,可是这里真的除了棉花秸秆儿啥也没有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棉秆,透心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苦外有苦。我的哥,如果你好好上学,我们至于来这里吗?当时我年龄还小,没有什么惆怅感,现在想想那段日子过得是真的很苦,在我大舅家住了有十来天,我们就找到了要工作的地方,就是离我大舅家四五公里的一个居民点,这里大概有三四户人家,十几间民房,我们给其中一家老板管理土地,他们家有80亩地,80亩地是什么概念呀?以前在家两三亩,都把人忙死了,80亩地,该怎么管理啊?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打退堂鼓,赶鸭子上架也要赶,硬着头皮也要往上上,本来我是要在那边上学的,也到那个学校去报了名,测试考试,我也通过了,好像考得还不错,老师很满意,当然啦,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镇上上过小学的,他们那边的教学条件,肯定跟我们那边的教育没办法比,可以说是非常落后的,当天,我就在学校上了一节课,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和老师,还有他们的当地口音,让我极其不适应,最主要的是从我爸妈他们工作的地方到学校,要走十几公里的路,这十几公里全部都要走别人在别人家的田间地头上,几乎不算是什么正经的路,而且荒草满地的没有什么人家,中间还要经过一条很宽很宽的河,只能说勉强算河吧!那条河里平时都是干的,只有天山上发洪水的时候,才会有水从上面流下来,后来考虑再三我就没有去上学,天天跟个小傻蛋儿一样跟着我妈到地里面干一些零活,我们这一家的土地老板是非常年轻的一对夫妻,当时也就三十来岁,没有孩子,因为女的有先天性心脏病,但是两个人感情非常的要好,据说后来生了一个孩子,但是性别方面卡在了中间。新疆的天怎么那么长啊,就跟地里的活那么多,永远都干不完似的,从白天到晚上十五六个小时都是白天,是因为地太多了吗?从播上种子开始,苗子出来以后,就要定苗子,定完苗子以后,要浇好几遍水,施化肥,然后六七月的时候要打棉花头,每半个月还要打一次农药,我爸妈就跟长在地里了一样,天天忙的马不停蹄,终于到了捡棉花的时候,我也被拽到了地里捡棉花,我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就捡十公斤左右,捡棉花起得特别的早,天刚刚有点蒙蒙亮就要起床,搞到半夜十点钟才往回拉棉花,称秤,棉花装车,这家老板当时没有找到太多的捡棉花工人,所以,还有50亩地交给我爸还有我妈我们四个人来捡,当时真的是怎么捡都捡不完,前面刚捡过去,后面又白了,后面刚捡过去,前面又白了,能把人活活给累死,直到最后都捡到下雪了,也没捡完,所以只能卯在地里了。就在某一天的快要天亮的清晨,我们听到外面有一群人的哭声,原来是那家的老板,连夜把钱全卷跑了,因为他当时也是承包的土地,类似包工头,就在棉花捡的差不多,只剩了清低工作的时候,所以就卷了钱跑掉了,当时那些工人哭得非常的凄惨,也报了警,那个年月,这样一个环境,到哪里去找人呢?根本找不到人,那些可怜打工人不但没有挣到钱,还要来回搭上自己的车费钱,不知道当时对他们的生活和家庭带来怎样的打击和麻烦,话说那老板真是缺了大德了,听说那年他卷走了大概有十几万,想一想,98年,十几万,真的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了。后来我们结了工资,就回老家了,一方面是把家里安顿一下,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上学的问题,这就说明,我马上要成为一名留守儿童了,经过商量以后,我妈让我跟着我姥姥去我姥姥家去上学,跟我妈他们分开的时候我也没有特别的悲伤,我偷偷的哭过,但是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仿佛我是一个天生就特别擅长离别的人,如果一个人第一次离开家里,跟亲人离别的时候没有哭,那么后面基本上就都不会再流眼泪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起来有点冷血,可我并不是不难过,只是这难过,并不能让我的母亲他们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我也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工作,你跟我爸做点小生意不是挺好的吗?其实我知道多半还是因为我哥,将来要给他娶媳妇儿,当然是需要很多钱的,可是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到了姥姥家以后,我发现姥姥家是没有用电的,就连住的房子都是别人家的,当时他们的最小的一个孩子结婚已经六年多了,他的儿子们也都各有各的家,可唯独他们自己却没有了家,六七十岁在农村还没有到该养老的年纪,准确地说,农村是没有老人养老的,只要活着,他们都不愿意闲着,家里地里总是要忙活忙活的,老人都是要活到老干到老的,他们也不愿意跟自己的儿子一起住,因为那样很麻烦很不方便,所以我姥姥姥爷就借住在别人家的房子里,当时他们已经在准备盖自己的房子了,只是盖房子的东西还没有准备齐全,就在这家的旁边的土地就是我姥爷家的宅基地,说来人也是非常奇怪的,那家人的房子,他们本来是不住的,平时也是闲在那里,可是,如果别人住了,他们就觉得那房子他们要用来放很宝贵的东西似的,突然觉得这房子用处多多,非他不可了,我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是房子毕竟是人家的,人家不让住了,我们也不能强求什么,我们在那家住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姥爷他们的房子就盖好了,当时跟我一起留守的,还有我小舅家的儿子跟我大舅的儿子,我们三个都跟着我姥姥姥爷一起生活,我表哥比我大一岁,但是跟我同班,我表弟那时候只有四岁,当时房子只有十平米还不到,可这已经是我姥姥姥爷所能盖的最大的房子了,我们五口人挤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拥挤,厨房是单独搭的,房顶是用石棉瓦搭的,为了防止漏雨,上面还铺了一层玉米秸秆,院子里面没有树,所以显得很空旷,后来长了两颗小小的桐树。开学的时候,姥姥就带我到村里的学校办了入学手续,时隔一年,我又重新回到了校园,感觉很陌生,确实也很陌生,后来我总觉得我的学业是不完整的,到底哪里不完整,我也说不上来,终于有一天我想起来,原来我三年级上册没有读,直接读三年级下册,虽然前面说我留级了,但是只上了半学期,而且还辍学一年,不知道学业能不能跟得上,还是那句话,这里的教学质量还有学校的设施,跟我们镇上学校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没有美术课没有体育课没有音乐课,就只有数学和语文课,我不知道这种差距是如何产生的,难道说那些学习不好的老师都分到了这些比较偏僻的农村教学吗?我觉得我上学也没有学习多好,中间还辍了一年学,但是到这里我居然名列前茅,写的作业格式还被拿到校会上表扬,这真的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而且这些都让我暂时忘了与家人离别的痛苦,姥姥家当时把房子盖到了村子的西头,那一片儿孩子还挺多的,跟我们差不多同龄的有八九个,女孩儿男孩儿差不多比例能够持平,因为年龄小的关系,大家也都不分什么男女,通常都是一起玩儿的,这让我突然想起了我们村里的一个男孩儿,他是没有朋友的,那是因为他长得太太太好看了,导致我们几个小女孩儿谁都不好意思跟他玩儿,所以他总是孤零零的,索性她还有个妹妹可以陪着他,估计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大家才不跟他玩儿的,后来长大再见到他,觉得有点出乎意料,整个人变得有点颓废,也不是失望,就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但那绝对不是暗恋,只是一种陌生和对童年的一种怀念罢了。